白鹿原白嘉轩六娶六丧,七房女人的

“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。”

这是《白鹿原》细思极恐的开场白。6个妻子都惨死在炕头,为什么白嘉轩还能感到“引以为豪”?

初读《白鹿原》时,读得太过肤浅,以为“六娶六丧”的安排只是为了男尊女卑社会地位的问题。

可作为整部小说里绝对的第一主角。陈忠实曾这样概括过白嘉轩和白鹿原的关系:

“白嘉轩就是白鹿原。一个人撑起一道原。

白鹿原就是白嘉轩。一道原具象为一个人。”

如此重要的一个人,作者赋予他的意义太大,“引以为豪”的绝对不是字面上的“娶过七房女人”。

于是,为了弄明白“六娶六丧”的深意,我又打开了《白鹿原》,终于让我发现了作者如此安排的深意。

不得不感慨一句,陈忠实,牛!

六娶六丧的白嘉轩背后,站着整个白鹿原,站着整个时代

娶第一房媳妇的时候,白嘉轩刚满16岁。

女人比她大两岁,是西原上巩家村大户人家的长女。

“在完全无知慌乱中度过了新婚之夜,留下了永远羞于向人道及的可笑的傻样。”

一年后,女人难产死了。

第二房媳妇,是南原庞家村殷实人家的小女儿。

女人比他小两岁,模样俊秀,生得很是好看。

从下轿顶着红绸盖巾嫁入白家,到躺进一具薄板棺材抬出白家。

还没满一年,因两人毫无节制的纵欲,女人“害痨病”死了。

第三房媳妇,同样是殷实人家的姑娘。

十六岁的年纪,发育早熟,身体丰满圆润。

这个像一团绒球的女人,在他怀里缠磨过一年就瘦成了一根干枯的包谷秆子。

最后吐血而死了,死因不明。

第四房媳妇,白嘉轩对她几乎没什么记忆。

沉默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,“从早到晚只是做她应该做的事而几乎不说一句话。”

女人死时,十分痛苦,浑身扭蜷成一只干虾。

死因,医生诊断为羊毛疔。

连着死了四个媳妇,这个从来都是光明正大“腰杆子笔直”的白嘉轩突然怕了。他开始相信村里人对他的流言蜚语,说他命硬克妻,怕是要打光棍了。

因为娶一个死一个,所以当他父亲秉德老汉为他张罗再订再娶时,他劝父亲暂缓一缓再说。

可秉德老汉却告诉他,“过了四房娶五房。凡是走了的都命定不是白家的。”

于是,又给他张罗了第五房媳妇。

第五房媳妇是穷人家女子,长得很漂亮,身体也很健壮。

她父亲不在乎男人命硬命软的事,只要给足聘礼,就同意女儿出嫁。

新婚夜女人抖颤着身子哭起来:“俺爸图了你家的财礼不顾我的死活,逢崖遇井我都得往下跳。我不想死不想早死想多多伺候你几年,我给你端水递茶洗脚做饭扫地缝连补缀做牛做马都不说个怨字,只是你黑间甭拿那个东西吓我就行了,好官人好大哥好大大你就容让我了吧……”

女人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日,“每到夜晚,就在被窝里发虐疾似的打颤发抖。”

半年未过,女人就疯了,最后溺死在了洗衣服的涝池。

第五个女人死后,白嘉轩心里开始产生了一种负罪感。

冰冷的土炕上,他接纳过五个姿态各异的女人,她们最后都变成了五具同样僵硬的尸体。

人生第一次他信了命,垂头丧气,抑郁寡欢。

然而,母亲却说:

“甭摆出那个阴阳丧气的架式!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,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。死了五个我准备给你再娶五个。家产花光了值得,比没儿没女断了香火给旁人占去心甘。”

女人的命不值钱,女人到白嘉轩身边只有一个意义:传宗接代。

白嘉轩生于白鹿村族长世家,将几千年的实用性原理付诸于伦理道德实践中,本能地将个体生存融于为家庭生存之中。

作为中国宗法文化的守护者,他的生命基础和生命意义是清晰且明确的。

所以,即便有过负罪感,他还是很快就娶了第六房媳妇。这个女人算得上是他所有娶过的女人中最美的一个,“使人立即会联想到传说中的美女,或者是戏台上的贵妇人娇女子。”

女人的光彩和艳丽荡涤净尽前面五个女人留给他的晦暗心理。可这个明丽动人的女人,也没有逃过早死的命运。婚后不久,她经常梦到白嘉轩前房的五个女人向她索命,诚惶诚恐中流产而亡。

六个苦命的女子,就像一阵风,轻飘飘地飘过白嘉轩的生命,甚至连名字也未曾留下。她们只有一个共同的代号“女人”。在白鹿原上,女人像是田地里一撮撮待收的稻谷,繁衍是她们的价值。女人只能是延续香火用,而且可以不断“替代”。

她们死了,鲜活的生命变成一抔抔黄土,掩埋在岁月的尘埃中。

引以为豪壮的一生里,娶过七房女人。作者安排“七房”的意义到底是什么?

写旧时代女性卑微的作品很多,老舍《月牙儿》、柔石《为奴里的母亲》、莫言《丰乳肥臀》等等,她们笔下的女性各有各的不幸,但都有一个共同的作用:繁衍。

如果只是为了表现宗族制下男尊女卑的时代问题,为什么不是三房媳妇,六房媳妇又或者八房媳妇,而是七房呢?为什么非得是“七”呢?

在中国传统文化里,“七”其实是阴阳与五行之和,这是道家的“道”,也是儒家所谓的“和”的状态。

所以,“七”首先代表的是儒道文化。

“七个老婆”代表着儒道文化中的七经。

儒学七经——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、《诗经》、《尚书》、《礼记》、《易经》、《春秋》。

道学七经,七经者:

一曰《仁经》,做人之经。仁,心容天地者为人。

二曰《礼经》,尊卑相敬,和而有节。

三曰《信经》,朝野忠直,无相违负。

四曰《义经》,既知忠直,有与有取。

五曰《智经》,既知赏罚,防有枉滥。

六曰《德经》,治邪保正,五德平均。

七曰《道经》,上德不德,教化立功。

身为仁义白鹿村的族长,白嘉轩坚守“仁义礼智信”的准则,不正是儒道文化中的七部经典著作吗?

其次,六丧与佛家六劫之意,七娶与佛家七苦相关。

佛言,浮生六劫。

人生六劫,渡过就能圆满,就能得到幸福。

白嘉轩历经六次丧妻之痛,是他的劫难。历经劫难后,他才能获得新生,仙草的出现是一切噩梦的终结。

除了六劫,“七娶”也代表了佛家的“七苦”: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求不得。人生的其中苦难代表了白嘉轩的一生。

当然,较之于七苦,我更倾向于“六劫”,毕竟,陈忠实自己也说了,白嘉轩就是白鹿原,白鹿原从清末到建国,历经种种劫难后,原上的人,才换来了“新生”。

白嘉轩一生留给了世人无尽的钦佩和赞叹。

作为族长,他立乡约族规教化乡民,管理族长事物铁面无私。他禁止小娥和黑娃进祠堂,为的是要维护礼教威严,儿子犯错他丝毫没有姑息,为的是公正。

作为长辈,他忍耐自律。在他一生中,以德报怨是他心理上战胜对方的法宝,他对黑娃如此,对鹿子霖如此。

他与长工鹿三的关系名义上是雇佣关系,但是他就像父亲一样,从来没有把鹿三当自己的奴才,他把鹿三当做自己的兄弟,亲切地叫“三哥”。麦收时打下麦子先给鹿三灌,遇到好年景,便多给鹿三一些,播种麦子的时候先让鹿三种自己的地,为的是仁义。

他的一生早已将宗法伦理融于自己的骨子里,他坚定地守护着它们,所以小说一开始说他七娶六死而成为其“引以为豪的壮举”,这便昭示了以白嘉轩宗法文化绝非理性枯竭,决定是贫乏的“阳痿”文化。

当然,诸多优点之外,白嘉轩也有其保守和狭隘的一面,但这一切都是历史车轮在时代的节拍下拍打的结果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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