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说过,《周易》的第三卦《屯》里面的“乘马”,实际上指的就是天驷。
乘马,就是四马,又称驷马。
早在战国时期的曾侯乙墓漆箱上,已经写着“民祀唯房”、“兴岁之驷”之语,明确将天驷房宿当成祭祀的最重要对象,同时也是四时成岁的最重要天象。
天驷乘马但也有人说,“乘马”虽然是驷马,但是不应该理解成天驷。
然而,早在《管子》中,“乘马”一词就与天驷房宿密切相关。
不信?不妨细细读来。
一、《管子》与“乘马”
“乘马”一词,不仅是理解《周易》的关键,同时也是《管子》中反复出现的关键词。
《管子》一书,仅在篇名中就出现了多次“乘马”。
《乘马》、《乘马数》、《巨乘马》、《策乘马》……
管子这么多的“乘马”,和《周易》卦爻辞中的“乘马”有没有关系?
有!必须有!
关系,就在天上那“乘马班如”的房宿四星身上!
房宿之所以被称为“乘马”,是因为它由四颗星组成,每颗星都被命名为马。
南星曰左骖,次左服,次右服,次右骖。《天文志》
《说文》曰:“驷,马一乘也”,因为房宿的四匹马恰好正是“马一乘”,所以又被称为“天驷”。
二、有虞氏与乘马
《管子》中的“乘马”,起源于有虞氏。
桓公问管子曰:“有虞策乘马已行矣,吾欲立策乘马,为之奈何?”——《管子》
管子曰:“虞国得策乘马之数矣.”桓公曰:“何谓策乘马之数?…….此有虞之策乘马也.”——《管子》
我们暂且抛开“乘马”的其他内涵不谈,先来说说为什么有虞氏会和“乘马”联系起来。
原来,有虞氏的始祖,叫做虞幕,是虞舜的先祖——齐国田氏源于陈国,正是奉虞舜为祖的有虞氏后人。
《国语.郑语》云:“虞幕能听协风,以成乐物生者也。”
也就是说,有虞氏最早能够“成天地之大功”的虞幕,最擅长的是听“协风”。
什么叫协风?它是立春之风。
我们在刻有四方风名的商代甲骨上,已经看到了协风的名字,而且它对应的正是立春之风。(详见本号系列文章)
甲骨文中的协风。古代有天子籍田之礼,便是在立春前后举行,而且以“协风”的到来为标准。
“先时五日,瞽告有协风至,王即斋宫,百官御事,各即其斋三日。”——《国语·周语上》
伴随着协风到来的,就是房星那“乘马班如”的天象:
《国语·周语上》便云,立春之时,“农祥晨正,日月底于天庙,土乃脉发。”
韦昭注曰:“农祥,房星也。晨正,谓立春之日,晨中於午也。”
所以,有虞氏得“乘马”之数的传说,与有虞氏始祖虞幕听协风的传说,实际上都指向同样的事实:
有虞氏实际上是房星天驷这“乘马”和协风一起,做为立春的标志。
而爻辞里屡次写着“乘马班如”的《屯》卦之“屯”,正是“春”的本字!
二、乘马与后稷及农时
天驷“乘马”又被称为“农祥”,自始至终都与后稷有着紧密的联系。
辰马农祥也。我太祖后稷之所经纬也。——《国语.周语》
后稷不仅是周人始祖,同时也是一个农神。
《山海经·大荒西经》便说:“帝俊生后稷,稷降以百穀”。
《左传》亦曰“夫郊,祀后稷以祈农事也”。
《诗经》中有“诞降嘉种”,郑玄注曰“天应尧之显后稷,故为之下嘉种”,孔颖达注疏称“言后稷祭天之事。可美大矣,此后稷善能于稼穑,上天乃下善谷之种与之,使得种,以此祭祀。天与之谷,是可大也”。
后稷之所以被称为农神,实际上与“稷”为五谷之长有关。
稷者、五穀之長。穀多不可徧敬。故立稷而祭之。《孝经说》稷,五谷之长。《月令注》
在古代中国,稷是最早被播种的谷物,又被称为“首种”。
《月令》云:“首种不入”注云:“首种谓稷。”
说到“稷”,这就回到了《管子》中的“乘马”。
《管子》桓公问管子曰:“请问乘马。”管子对曰:“国无储在令。”桓公曰:“何谓国无储在令?”管子对曰:“一农之量壤百亩也,春事二十五日之内。”桓公曰:“何谓春事二十五日之内?”管子对曰:“日至六十日而阳冻释,七十日而阴冻释。阴冻释而秇稷,百日不秇稷,故春事二十五日之内耳也——《管子》
在这段话中,桓公请管子解释什么叫做“乘马”,结果管子却跟他大谈农时,而且最后一句话提到的是“秇稷”。
稷,就是“乘马”这颗农祥之星,后稷之神的象征。
三、乘马与籍田
按照《国语》的记载,立春之时乘马班如的天象,与协风一样,提醒着古人要举行籍田之礼了。
籍田,是古人重农事的最隆重之礼,而这个仪式上的目的主要就是祭后稷,祈农祥。
《诗.周颂.载芟》序云:“《载芟》,春籍田而祈社稷也。”
《国语》中,通过虢文公对周宣王说的一番话,详细记载了籍田礼的重要性和许多细节,因其极其重要,节录如下。
“夫民之大事在农,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,民之蕃庶于是乎生,事之供给于是乎在,和协辑睦于是乎兴,财用蕃殖于是乎始,敦庬纯固于是乎成,是故稷为大官。太史告稷曰……稷以告王曰:……王其祗祓,监农不易……及籍,后稷监之,膳夫、农正陈籍礼,太史赞王,王敬从之。稷则遍诚百姓纪农协功……民用莫不震动,恪恭于农……是时也,王事唯农是务,无有求利”
《管子》中屡次称道“乘马”,实际上便是源于虞幕时期重农时的传统。房星于立春之时晨正,是农时的象征,又被称为“天时”。
因此,《管子》中提到“乘马”时,不仅强调了农业生产的重要,也强调了“时”。
《管子.乘马数》中就说:
桓公问管子曰:“有虞策乘马已行矣,吾欲立策乘马,为之奈何?”管子对曰:“战国修其城池之功,故其国常失其地用。王国则以时行也。”桓公曰:“何谓以时行?”管子对曰:“……今至于其亡策乘马之君,春秋冬夏,不知时终始,作功起众,立宫室台榭。民失其本事,君不知其失诸春策,又失诸夏秋之策数也。……此策乘马之数亡也。”“乘马之准,与天下齐准。……有一人耕而五人食者,有一人耕而四人食者,有一人耕而三人食者,有一人耕而二人食者。此齐力而功地。田策相圆,此国策之时守也。君不守以策,则民且守于下,此国策流已。”桓公曰:“乘马之数尽于此平?”管子对曰:“布织财物,皆立其赀。财物之货与币高下,谷独贵独贱。”桓公曰:“何谓独贵独贱?”管子对曰:“谷重而万物轻,谷轻而万物重。”公曰:“贱策乘马之数奈何?”管子对曰:“郡县上臾之壤守之若干,间壤守之若干,下壤守之若干。故相壤定籍而民不移,振贫补不足,下乐上。故以上壤之满补下壤之众,章四时,守诸开阖,民之不移也,如废方于地。此之谓策乘马之数也。
本文为《周易》天文历法密码系列不知道第N回,欲知前事后事如何,且看上回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