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下,即是学习的最佳时机

14:16颜之推

“思鲁,你过来。今日,为父要和你谈一谈学习的时机,并就读书应当博览还是专攻的问题,嘱咐你几句。”

颜思鲁

“父亲,孩儿发觉幼年时诵读过的经书,虽然当时不解其义,可近日研习经义,便自然而然对曾经记诵过的词句有所感悟,这是否说明,记诵经典的最佳时期是幼年呢?”

颜之推

“是的思鲁,人在幼小的时候,精神最容易集中。长大后,由于对事物的思虑多了,就容易分散,所以学习要趁早。

我在七岁的时候诵习灵光殿赋,直到今天,每隔十年复习一次,仍不会遗忘;但二十岁以后诵读的经书,如果隔一个月不复习,就要忘记了。”

颜思鲁

“父亲,幼年学习,固为良机,可若是由于种种原因,错过了年少时学习的机会,还有挽救的余地吗?”

颜之推

“思鲁,这个问题很好。有人因为生活贫穷,即使在壮年时失去学习机会,仍当在中、晚年努力学习,不可自甘堕落,不求上进。

孔子说:‘我到五十岁的时候研习《易经》,以参透宇宙人生的哲理,这样就可以避免犯大的过失了。’

曹操、袁遗到了老年,更加笃好学习,这些都是在少年时已开始学习,直到年老仍不倦怠的好例子。

曾子七十岁开始学习,名扬天下;荀子五十岁开始学习,尚且能成为大儒;公孙弘四十多岁才开始读《春秋》,最终登上丞相的高位;朱云也是到四十岁开始学习《易经》《论语》的;皇甫谧二十岁开始诵习《孝经》《论语》。他们最后都成了大学者,这些人都是早年迷失到晚年才醒悟的。”颜思鲁

“父亲,孩儿明白了,正如《学记》中说的:‘时过然后学,则勤苦而难成’。虽然过了最佳的时期难以成就,但并非不能成就,无论什么时候遇到圣贤教诲,都应该把握当下进德修业,切不可因年龄大而为自己找借口。

学习固当趁早,即便年老,仍当力学不倦,父亲所举的例证,孩儿很受启发!”

颜之推

“思鲁,你理解的很好。世间普通人,在二十岁的时候不学习,就说已经晚了,因而也就迁延时日,不知振作,一无所见的就像面对着墙壁一样,这真是一种愚昧的行为。

在幼年开始学习的人,就像太阳刚出现时的光芒;到老年开始学习的人,就有如秉持着蜡烛在夜间行走,虽是如此,但仍比闭起眼睛一无所见要好得多啊!”

颜思鲁

“父亲所言极是。孩儿还想请教您,读书求学,是应当广博地涉猎还是专精地研习呢?”

颜之推

“学术的兴盛或颓废,是由时代的看轻或看重所致。汉代的贤人俊士,都通过研治一部经书来弘扬圣人的道术,上明天时的变化,下统人事的枢要,凭此登上卿相之位的人非常多。

但末世以来,就不再如此了,末世的读书人空守着章句,只是诵习老师的言论,如果要将所学的学问施用在世务上,则没有一个地方能派上用场。

所以士大夫的子弟们,都以广博的涉猎为可贵,不愿意仅跟着儒生学习经义。”

颜思鲁

“父亲,难道博闻强记不好吗?”

颜之推

“思鲁,你且听我接着为你讲。梁朝皇孙以下的子弟,一到童年时期,就必须先入学读书,来观察他的志向,等出仕以后,便再随从文职事务的官员学习,几乎没有不能毕业的。

士大夫们在这方面有成就的,就有何胤、刘瓛、萧子政等人,他们还兼通文史的义理,不仅仅是会讲说而已。

在洛阳也听说有崔浩、张伟、刘芳,邺下又出了一位邢子才。这四位大学者,虽然喜好经术,同时也是以才学渊博而独具名望的。

以上这些贤人,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时之选,除此以外,大多都是属于田野间不足称道的人,他们言辞鄙俚陋劣,行为愚昧无知,而且顽固地妄自裁决,其实一点能耐也没有。向他请问一个字,往往用几百个字回答,如果再进一步的向他询求意旨所在,有的根本说不出要点来。

因此,邺下有俗谚说:‘有一位博士要买驴,写满了三张纸,还没有见到一个驴字。’假使你们以这样的人为老师,那真要令人连气都无法喘息了。”

颜思鲁

“父亲,孩儿明白了。学术的兴衰,随世俗的转变,由简而繁,遂失其要,使学术失去应有的功用。在博览的同时,应当把握住机要,如此方可有助于事功。”

颜之推

“思鲁,你说的没错,做学问应当善于把握机要。孔子说:‘只要努力学习,一旦学成致用,俸禄自然就可获得。’现在的人辛勤于无益的事情,恐怕称不上是真正的学业。

圣人的书籍,用来作为设立学校教学的标准,只求能明了通达熟练经文,粗略地通晓注解的意义,常使我们的言行能与经书的义理相应、暗合,也就足以处世为人了;

为何一定要将《孝经》首句‘仲尼居’三个字的意义写满两张纸,而对于其中的‘居’字,有的说是指‘燕寝’,有的说是指‘讲堂’,这个字究竟是何所指,而争持不下呢?即使在这方面得到胜利,又能得到什么益处呢?

俗世间的读书人,不知广博地涉览各方面的书籍,经书、纬书以外,也只不过再读一些疏解经义的义疏罢了。

当初北齐史学家魏收担任议曹官时,和诸位博士议论宗庙礼制的事情,引据《汉书》来作证明,博士们用讥笑的语气说:‘从来没有听说《汉书》能够证明经书中的道术。’

魏氏虽然很生气,却不再辩说,拿出韦玄成传,投掷给他们就起身而去,博士们费了一夜的时间共同来翻阅查寻,一直到天亮,才来致谢说:‘没有料到玄成竟是这样的博学啊!’”

“思鲁,光阴是最值得珍惜的,就像流水一样一去永不复返。读书应当博览,并能掌握最精要的部分,才可以用来完成我们的功业啊!”

颜思鲁

“感谢父亲教诲,孩儿明白了。幼年读书,自是良机;老年奋发,犹有所成。读书当把握机要,内化于心,不可执著于形式;同时亦应博览,以免深陷浅陋之囹圄。父亲教诲,孩儿谨记于心。”

原文

《颜氏家训》勉学第八

颜之推

人生小幼,精神专利,长成已后,思虑散逸,固须早教,勿失机也。吾七岁时,诵灵光殿赋,至于今日,十年一理,犹不遗忘;二十之外,所诵经书,一月废置,便至荒芜矣。然人有坎壈,失于盛年,犹当晚学,不可自弃。孔子云:“五十以学《易》,可以无大过矣。”魏武、袁遗,老而弥笃,此皆少学而至老不倦也。曾子七十乃学,名闻天下;荀卿五十,始来游学,犹为硕儒;公孙弘四十余,方读《春秋》,以此遂登丞相;朱云亦四十,始学《易》《论语》;皇甫谧二十,始受《孝经》《论语》。皆终成大儒,此并早迷而晚寤也。世人婚冠未学,便称迟暮,因循面墙,亦为愚耳。幼而学者,如日出之光;老而学者,如秉烛夜行,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。

学之兴废,随世轻重。汉时贤俊,皆以一经弘圣人之道,上明天时,下该人事,用此致卿相者多矣。末俗已来不复尔,空守章句,但诵师言,施之世务,殆无一可。故士大夫子弟,皆以博涉为贵,不肯专儒。梁朝皇孙以下,总丱、之年,必先入学,观其志尚,出身已后,便从文史,略无卒业者。冠冕为此者,则有何胤、刘瓛、明山宾、周舍、朱异、周弘正、贺琛、贺革、萧子政、刘绦等,兼通文史,不徒讲说也。洛阳亦闻崔浩、张伟、刘芳,邺下又见邢子才。此四儒者,虽好经术,亦以才博擅名。如此诸贤,故为上品,以外率多田野间人,音辞鄙陋,风操蚩拙,相与专固,无所堪能,问一言辄酬数百,责其指归,或无要会。邺下谚云:“博士买驴,书券三纸,未有驴字。”使汝以此为师,令人气塞。孔子曰:“学也,禄在其中矣。”今勤无益之事,恐非业也。夫圣人之书,所以设教,但明练经文,粗通注义,常使言行有得,亦足为人;何必“仲尼居”即须两纸疏义,燕寝讲堂,亦复何在?以此得胜,宁有益乎?光阴可惜,譬诸逝水。当博览机要,以济功业;必能兼美,吾无间焉。

俗间儒士,不涉群书,经纬之外,义疏而已。吾初入邺,与博陵崔文彦交游,尝说《王粲集》中难郑玄《尚书》事。崔转为诸儒道之,始将发口,悬见排蹙,云:“文集只有诗赋铭诔,岂当论经书事乎?且先儒之中,未闻有王粲也。”崔笑而退,竟不以《粲集》示之。魏收之在议曹,与诸博士议宗庙事,引据《汉书》,博士笑曰:“未闻《汉书》得证经术。”收便忿怒,都不复言,取韦玄成传,掷之而起,博士一夜共披寻之,达明,乃来谢曰:“不谓玄成如此学也!”

颜之推

单字介,北朝临沂(今山东临沂)人

祖父名见远,博学有志行,南齐和帝时,官至录事参军,兼御史中丞。父亲名协(亦作勰),幼孤,依赖舅氏养育成人。博涉群书,工于草隶飞白,荆楚之间的碑碣,都是他亲手所写。官至梁湘东王镇西府咨议参军。世代攻治《周官》、左氏学。颜之推于梁武帝中大通三年(公元五三一年)生于江陵(今湖北江陵),早传家学。十二岁时,适遇湘东王自讲庄、老,颜之推便预为门徒,只因谈玄说虚,并非所好,仍然归习礼(《周官》)传(《左氏传》),博览群书,无不赅洽。初仕梁,为湘东王参军,后入北齐,任中书舍人。复因颜之推聪颖机悟,博识有才辩,应对闲明,又善长于文字,为尚书左仆射祖珽所赏识,后官至黄门侍郎。齐亡入周,为御史上士。隋开皇中,太子召为文学,深为礼重,不久因病终。颜之推生有三子,长子名思鲁,次子名愍楚,三子名游秦,表不忘本之意。颜之推身处乱世,所更非一,见闻既多,感慨系之,乃就所悟所得,笔之以教家人。著有文集三十卷,家训二十篇,并行于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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