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腹邴原一个掌控人生的古人,兼谈他与

三国时期北海朱虚县(今山东临朐县东南地带)人邴原(字根矩),留下的“泣学”和戒酒的故事,历来被后人作为励志方面的榜样。实际上,这位有着超强自控力的古人,一生都在努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。他有一个雅号,叫做“龙腹”,在历史上很有名。当时人们将他和华歆、管宁合称为“一龙”,后者则分别被称为“龙头”和“龙尾”。他们是青年求学时期的好朋友。然而,对于三人在这条“龙”中应当占据的位置,也就是排序,很早就有人提出了异议。争论的实质在于,后世对他们三人不同的人生追求,有着不同的看法评价。本文将就以上内容来作一些介绍和分析。

□泣学戒酒:凭的都是超人毅力

在十一岁时,邴原就失去了父亲。他一个家贫早孤的孩子,没有办法上学。离他家不远的地方刚好有一所塾学,每次经过时,他都会因自己无法上学而伤心落泪。

有一次塾师看见了,询问道:“你为何哭泣呢?”邴原回答:“孤者易伤,贫者易感。大凡读书的人,必有其亲。自己一来看见别人不孤,二则羡慕能学,心中感伤,故此落泪。”塾师听后倍觉哀怜,告诉他也可以来读书。邴原说自己没有钱资。塾师见他童子有志,便免费让他入学。一个冬天下来,邴原就能背诵《孝经》和《论语》了。

成年后,邴原游学四方,遍访名师,安丘、陈留、颍川、汝南、涿郡都留下了他求学的足迹。没有车马,他只能背负书箱行李步行,个中艰辛,可以想象。他先后结交了孙崧、陈寔、范滂、卢植等汉末名士,学问日长。

在求学期间,邴原从来不曾饮酒,师友们以为他一向不喝酒。等到他准备返乡时,大家都以米肉相赠,唯独无酒。

临行前,邴原依依惜别地对师友说:“我原本善饮,只因担心荒思废业,便将这个嗜好戒掉了。如今远别,心里很是不舍,正好大家相赠颇丰,不妨痛饮一回!”

于是大家一起饮酒,为邴原饯行。既然是饯行的酒,邴原自然就得多喝,他来者不拒。这顿宴请持续了一整天,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酒,但邴原始终面不改色,谈笑风生,没有半点醉意。师友佩服邴原的酒量,更佩服他戒酒的毅力。

从求学和戒酒的经历可以看出,历史上的邴原是一个有着很强自制力的人。

□入世出世:同样处于自控状态

东汉末天下大乱,邴原与同县人好友管宁(字幼安)一道避乱辽东。后因受到辽东太守公孙度的猜忌,他听从管宁的建议回归本乡,以教授为业,与同郡大儒郑玄齐名。后由北海相孔融举荐,他进入到曹操阵营,最后随曹操征东吴病逝于军中。

有关邴原在曹营仕宦的具体情况,五百字的《三国志·魏志·邴原传》言之寥寥。裴松之在作注时,增加了较多史料。再结合几个相关人物的传记,可以梳理出下面的轨迹:在职务方面,邴原历任曹操司空祭酒、丞相征事和曹丕五官中郎将长史,虽无法跟后来做到尚书令的华歆比肩,但也算受到了优待。史载,曹操对他比较尊重,也算得上信任。他从丞相府转至曹丕的五官府,不仅经过了曹操的亲自考察,而且曹操还为此专门下了一道《转邴原为五官府长史令》,内中言辞谦卑。曹操每逢出征都会叮嘱留守的曹丕,遇事要向邴原、张范二人咨询。在名望方面,邴原在曹营可以说有着很高的声誉和不错的人缘。荀彧作为主要谋士,曾这样向曹操推荐他:“此一世异人,士之精藻,公宜尽礼以待之。”职掌选举的崔琰,曾将他和议郎张范誉为“国之重宝”。这些评价的分量都是沉甸甸的。

在履职方面,则有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意味了。丞相征事属于军职,但邴原因为体弱多病,经常待在家中,很少露面。转入到曹丕府中,他也是“闭门自守,非公事不出。”对此,曹操是有意见的。他后来在《与张范令》中写道:“邴原名高德大,清规邈世,魁然而峙,不为孤用。”然后明确警示跟邴原交好的张范,不可效法。需要说明,此令中的“不为孤用”,曹操并非说他不用邴原,而是认为邴原没有全心全意地为他效力。

曹操(电视剧《三国演义》剧照)

邴原既然得到了曹操的尊重和信任,却又被认为没有很好地献计出力,这说明他跟曹操的关系其实颇有些微妙。史载,建安十三年,曹操的幼子病死,他很是哀伤,主动提出想跟邴原死去的女儿合葬,也就是配为“冥婚”,但邴原却认为此举“非礼”,予以回绝。在五官府任职期间,有一次曹丕向在场的一百多位宾客出了一道难题,询问:“假如君王和自己的父亲都患上了重病,有一种药丸可救,但只有一粒、只能救下一人,你们说,是应当救君王,还是救父亲呢?”在场的人你一言我一语,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邴原作为府中的“总管”,本无意介入这一有些荒谬的讨论,可是曹丕偏偏点了他的将,他只好据实说出心中所想:“救父亲。”还好,曹丕听后没有再为难他。

依据这些史实,可以初步得出结论,邴原虽身处曹营,但政治倾向并不是特别明朗。结合上文介绍的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,他的政治倾向处于模糊状态,显然系有意而为之。他为何要这么做呢?是不是也属于“身在曹营心在汉”一类呢?下面再做分析。

□排序之争:实为人生追求不同

裴松之在为《三国志·魏志·华歆传》作注时,援引了《魏略》的一段记载:“(华)歆与北海邴原、管宁俱游学,三人相善,时人号三人为‘一龙’,歆为龙头,原为龙腹,宁为龙尾。”这应当是所谓华歆、邴原和管宁三人合为“一龙”说法的肇始。

对此,裴松之紧接着发表了自己的见解:“臣松之以为:邴根矩之徽猷懿望,不必有愧华公,管幼安含德高蹈,又恐弗当为尾。魏略此言,未可以定其先后也。”显然,他认为华歆做“龙头”,名实难副。

华歆与曹丕(电视剧《三国演义》剧照)

到了宋末元初,胡三省在为《资治通鉴》作注时,也加入了这三人的排序之争,他写下了这样一段话:“华子鱼有名称于时,与邴原、管宁号三人为一龙,歆为龙头,原为龙腹,宁为龙尾。歆所为乃尔;邴原亦为操爵所糜;高尚其事,独管宁耳。当时头尾之论,盖以名位言也。呜呼!”他的意思,当时所谓龙头、龙腹、龙尾之说,是依据三人官职的高下来命名的,并不公允。

裴松之和胡三省之所以抓住华歆、邴原和管宁的排名问题不放,是因为他们对这三个人的政治倾向存有褒贬,主要体现于对华歆的贬抑和对管宁的推崇。至于位居中间的邴原,所见则基本相同。

华歆(-),字子鱼,平原高唐人(今山东省高唐县)。汉末名士、曹魏重臣。他在豫章太守任上归于孙策,后被曹操点名征用,来到曹营,先后担任议郎、司空参军、尚书、侍中,后接替荀彧出任尚书令,进入曹魏,历任御史大夫、相国、司徒、太尉等要职。他在正史中获得的评价还是不错的,后因小说《三国演义》中一段描写,在世人眼中变成了一个“爪牙”式的人物。

在《三国演义》第六十六回“关云长单刀赴会,伏皇后为国捐生”中,描写了汉献帝伏皇后,因写密信给自己的父亲伏完,被曹操察觉,招来杀身之祸。在进宫捉拿她的时候,身为尚书令的华歆,亲自带领甲士破壁搜寻,当藏匿起来的伏皇后被找到后,华歆竟然亲自动手揪住她的发髻,拖曳而出。写完华歆的这一“劣行”,罗贯中开始揭他的老底:“原来华歆素有才名,向与邴原、管宁相友善。时人称三人为一龙:华歆为龙头,邴原为龙腹,管宁为龙尾。一日,宁与歆共种园蔬,锄地见金。宁挥锄不顾;歆拾而视之,然后掷下。又一日,宁与歆同坐观书,闻户外传呼之声,有贵人乘轩而过。宁端坐不动,歆弃书往观。宁自此鄙歆之为人,遂割席分坐,不复与之为友……”

小说中所谓“锄地见金”、“割席分坐”的故事,均源于南朝时期成书的笔记小说《世说新语》,而不见于正史记载。在此且不去分辨它们的真伪,三人“一龙”中,作为“龙头”的华歆,“入世”的态度最为积极,这倒是一个不争的历史事实。

跟华歆的情况完全相反,管宁因谢绝了曹魏几代君主的征召,终生不仕而受到后世称道。曹魏征召管宁的推手,正是华歆。魏文帝曹丕黄初年间,令公卿举“独行君子”,华歆举荐了管宁。魏明帝曹叡时,华歆曾称病乞退,又提出自己可让位于管宁。尽管管宁并未领情,但二人似乎并未绝交。

最后来分析一下邴原。有关邴原在“入世”与“出世”问题上的态度,其实可从他求学时发生的一件事中看出端倪。他在游学时曾专门到安丘(治所在今山东安丘县西南)拜见同郡人孙崧。见面之后,孙崧用责备的口吻对邴原说:“你的乡里有一位郑君(即郑玄),学览古今,博闻强识,钩深致远,你舍近求远,走了上千里路来寻找我,这是将郑君视作‘东家丘’啊!”

“东家丘”是一个典故。《孔子家语》记载,孔丘的西邻不知道他是位大学问家,将他蔑称为“东家丘”。邴原回答说:“人各有志,所以有人登山去采玉,有人入海去采珠,不能因此就说登山的人不知海之深,入海的人不知山之高啊!你说我将郑君视为‘东家丘’,意思我就是那位‘西家愚夫’吧?”孙崧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位高人,便将自己的藏书分送一部分给邴原。

京剧《逍遥津》(又名《白逼宫》),取材于《三国演义》第六十六回《关云长单刀赴会,伏皇后为国捐生》

“人各有志”四个字,浓缩的正是邴原的人生轨迹。他家贫“泣学”,又为求学而戒酒,学成之后自然不会像管宁那样选择“出世”。但作为当时顶尖的一位儒家学者,他又不甘心像华歆那样全力支持曹魏取代东汉。他的这种心态,跟当时同在曹营的荀彧、孔融等人极为相近。儒家由过去诸子百家中的一家,成为封建时期的统治思想,得益于两汉历代君主的推崇。因此,在汉献帝尚在的情形下,当时有相当一部分儒家学者,难以主动加入“新桃换旧符”的行列。越是学有根底的人,越是注重这一点。邴原应当就属于这一类人。所以,他采取了有限度“入世”的变通举措。

说清了此点,华歆受到后世鄙视,曹操对邴原不满意,以及裴松之和胡三省为前人争名分之类的事因,就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了。

结语:综合上述,汉末魏初的著名儒家学者邴原,经过审时度势,对自己的人生道路作出了符合自身实际的规划,又凭借超人的自控能力付诸实施,不失为一个智者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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